夜读屈原

北国长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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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  之一山鬼:迎娶山鬼

    迎娶山鬼,在这个秋风飒飒兮的深夜。

    枯木萧萧,月色明净。有云从夜空匆匆掠过,漫过群星,涉过天河,穿过时空,奔赴二千多年前长满灵芝的巫山。

    那里有皓齿明眸韶华初绽的山鬼,身着嫣然璀璨的新衣,左跟赤豹,右随文狸,手持芳馨,飘立于烟雨迷蒙的山之上,引首翘望,期盼嫁车的铃音。

    那磬石般的音韵从天而降,携风带雨,隐隐飘落,缀满九月的幽篁秀岭。

    一个声音四下漫起,如轻歌曼舞、磬石玉珠,声声呼唤,声声呼唤着待嫁的山魂——

    一颗伟岸灵光的诗心,

    一位高洁诗心中的新娘。

    山鬼,你哭了么?

    那么漫长的沧桑岁月,那么艰难的岁月沧桑;

    诗人数千年前写就的盟书依然生效,数千年的心灵之约就要在今晚兑现。

    数千年里,思慕着你的思慕,敬仰着你的敬仰,激动着你的激动,追求着你的追求。风光变换,星斗迁移,痴心不改,爱意浓深,只为那颗赤裸诗心不死的相约。

    呵,约定千年,期盼千年,誓守千年。

    千年的烟云早已散尽,千年的时空早已尘封于布满蛀虫的古籍典章里。但,心却永远鲜活着“怦怦”的心动响彻天宇,震落了千年的暮霭沉愁,敲打着亿万文人墨客紧闭狭隘的心扉。

    今晚,这里月明星稀,风轻夜静。

    我的心门早已为你打开,世俗与芜秽已逐出心界,心室里一片洁净,洁净如襁褓中的婴儿。

    有石兰铺满心床,杜衡缀满心房,心门前遍插桂旗,秋风飘飘,桂旗猎猎

    我是如此地虔诚,如此虔诚地恭候着千年的约定,恭候着伟岸诗心迎娶自由山魂的壮丽时光。

    远远地,有赤豹、文狸的欢啸声传来,有云车负重的“吱呀”声传来,伴着云马“呼哧哧”的喘息声。

    呵,呵,万古不朽的云车,连同神壮无穷的云马都载不动你,载不动诗心和山魂的千年相约么?

    我踯躅于心门内外,忐忑不安,惶恐不定。

    诗心已近,我局促的心房怎能装得下这伟岸与灵光;

    山魂将临,我粗糙的心床怎能载得住这千年的心愿和自由的爱情!

    我本无才,虽有痴心,却奈何德微;期望挽住云车,引入心房,又怕玷污了圣洁的誓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华丽的云车从身边轻轻驰过,飘飘摇摇,奔向一扇又一扇业已洞开的心门。

    诗心的光焰还在天边灿烂,山魂的香韵依旧腾起紫色的辉晕。

    我羞惭万分,泪流满面,扪心自问:

    ——局促的心室何时能成为山鬼的洞房?

    ——粗糙的心床何时能迎娶挚爱的新娘?

    之二湘君、湘夫人:湘水一方    就在那个淫雨纷纷的傍晚,湘江泪水长流,呜咽东去,苦涩注满堤岸,奔流至今;

    就在那个叫君山的地方,竹叶随袅袅兮秋风飞升舞动,飘飘洒洒,缀满一池碧水的洞庭。

    还在枉自幽怨么?还在枉自嗟叹么?

    湘君已飘立在柔波涌动的中州,脚踏秋草,口吹排萧,衣衫漫舞,眸隐思愁。红色的音符飞满江面,汇成鹊桥,搭住君山,扯出西天如火的云裳。

    你应该听到了君心的倾诉,看到了紫贝、石兰合着香草的汁液筑起的新房。

    急急催动轻快的桂舟,迎波北上,驰过洞庭,飞奔北渚,投进爱人宽厚的胸膛。那里风光无限,温暖如春,尽情安抚着愈显憔悴的身影,滋润着焦渴悲绝的芳心。

    爱,就是真诚。

    真爱,才能达于永恒。

    爱哟,愉悦的负重;相爱,痛苦的旅行。

    多少的春思秋梦化作晨露一颗,晶莹剔透中坠入泥土,润泽了几颗待萌发的草种;

    多少的痴男怨女思慕成愁,生不能相守,死亦相亲相就。

    是什么魔力扯动着爱情的帆船,在巨涛涌浪的心海中无所畏惧地航行?

    就这么航行了千万年,还在汽笛声声,马达轰鸣,劈波斩浪,徐徐前行。千万年的时光倏忽而逝,船舱里依然人声鼎沸,情语喧昂。岸边站满手持船票的人儿,站成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滚滚长龙。

    在湘水一方,有佳人伫立,轻挥玉臂,翘首远方。

    伫立千年而不憩,终成铭碑一座,耸立在湘江水岸,斑竹丛中。

    苍梧之野,播撒了千年的情思;九嶷之颠,风化着万古的情殇。

    这就是千万年来青春永驻活力永存的爱情巢穴么?

    此时,夜已深,风已静,月还明。

    坐在温馨的家中,听着妻儿甜甜的鼾声,心静似水,一如千里之外业已酣睡的洞庭碧波,连同君山之上这湖水浇灌的静静竹林。

    柔和的灯光铺满书桌,水晶花瓶里插着一束斑竹的枝叶。

    面对这丛莹莹的翠绿,我还能说些什么

    之三少司命:别怕,孩子

    别怕,孩子。

    今晚,我伸出抖颤的双臂,无意间为你扣开一扇尘封了数千年的大门。

    尘埃落尽,门首昂立着一尊光辉眩目的女神。左手怀抱咿呀的幼童,右手紧握幽蓝闪烁的利剑,就这么屹立在门口,屹立在今晚秋高气爽的夜色中。

    荷衣青青,蕙带缠绕;美发飘飘,凝眸慈爱。

    白昼,乘驾风云,飞升天宇;夜幕,洗发咸池,宿于田野山郊。

    孩子,你不认得她么?

    这就是你日思夜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护花天使,

    这就是你朝思暮想了无数个朝朝暮暮的保护女神。

    户外传来一阵婴儿的哭闹声,声嘶力竭,连同大人摘肝剜胆般的呵护和安慰,一齐混进这秋夜天籁之韵中。

    不要这样的夸张吧?我知道你试图以自己的骄矜和调皮与自己亲亲的人儿交流,哭闹就是最好的交流工具,借此来获取更多的关爱和幸福。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爱,还是填不满小小的心间。谁能指责你的贪婪呢?温暖幸福就是你的特权。

    保护女神笑了么?我分明看到女神低下如霞的脸颊,轻吻着怀中幼童,慈爱洒满幽深的夜空。

    一幅多么美好的画卷,千百年来就这么一辈又一辈地传递在宽厚善良的人们心中。

    幸福的孩子,你知足么?

    美丽的女神,你真的就这么舒心坦然地笑了么?

    还有那么多同生的孩童却过早地失去了相同的特权,整日挣扎于生与死、饥饿与温饱、渴望与绝望之间。

    是的——

    那么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多的哭诉,那么多的期盼,在四处响起;那么多的遭遇,那么多的伤痛,在周围漫漶;那么多的

    呵,我的眼睛已模糊,我的耳根已麻木。我想塞住耳朵闭紧双眼,不想听不去看,以冷漠遮掩自己的无力和羞惭。还是有瘦如枯槁的娇小身影来回晃动,战火中飘荡着无助的稚嫩生命,渴望读书的大眼睛仍在忽闪,爱的天堂里依旧继续着无奈的塌陷裂崩

    ——救救孩子!

    耳边又一次响起大半个世纪前先生发聋振聩的呼声。大半个世纪的烟云流逝无声,留下的还是呼叫和心痛。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善良的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发出质疑,质疑这喧嚣的尘世和无语的秋风。尘世喧嚣,秋风无语,除去无语,还是喧嚣。

    忍住心痛,人们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温暖的手,轻轻拂去娇儿的泪痕,捂热颗颗寒冷的幼心。寒冷依旧,泪痕依存。

    女神,你看到了么?你听到了么?

    你手中的利剑开始震动,并爆出幽寒的芒光了么?

    无数期盼的眼神投向那剑,无数求助的心声在呼唤着剑的呼啸和龙吟。寒光咋起,一片罪恶和不幸匍匐倒地;剑啸中天,唤醒大片的绿洲和田地。

    数千年前伟大诗心铸造了你,铸造的就是降伏邪恶的化身,亿万孩子的保护神!

    户外婴儿的哭闹已经停歇,凉爽的秋意渗透千里山川、万家灯火。

    我收回悲怆的心绪,仓皇地合上诗卷,慢慢走向温馨的睡房。走向睡房前的回头一瞥,仿佛还看见女神怀抱幼童手持利剑的光艳瞬间。

    我多么期望女神能轻启朱唇,说出一句欢欣鼓舞的话语,只要一句:

    别怕,孩子!

    之四哀郢:乡归何处    乡愁漫起于两千二百八十二年前的仲春二月。

    那个春寒料峭的清晨,曙光罩起在东山之上,温馨中裹挟着隐隐的刀光剑影、金戈砍伐之声。秦人的战鼓掀起天边腥膻的血红,铁骑的嘶鸣渗入楚人惊悸的梦中。

    曙光已不是安详憧憬的辉晕,春梦里已没有安居乐业的鼾声。

    庸王无道,空负诗人一片报国忠心;山河破碎,难耐赤子无尽的伤悲。

    亡国之痛骤涌,汇入江夏故道,涌出郢都国门,流进蜿蜒曲折的暗礁险滩。

    黯然神伤的背影默默远去,消失在楸林如铁的枝桠间

    多少的不眠之夜,留下了那段窒息的落寞伤怀;多少的尘嚣古道,印下了串串踌躇艰涩的浆影辙痕。

    这个时候,乡愁慢慢爬了出来,象贪婪的蚕儿,轻噬着滴血的心叶,隐隐的痛楚布满夏浦长堤;象蠕动的暗蛇,盘踞在午夜的月色里,惊悸而惶恐,惶恐于都门的塌陷,惊悸于孤鸿哀鸣声中的凄寒。

    乡愁——

    一根颤颤的蚕丝,层层缠裹着流浪的心绪,麻乱无序;

    一道难愈的伤口,点点滴落着今日的伤感和往昔的回忆;

    一声不止的清音,缭绕在他乡的山水丛林;

    一盏飘摇的灯火,微弱的光线照着回家的长途。

    乡音依旧,只为十字路口上问路的清晰;乡俗依然,只为日后亲人注目下的坦然。

    不,这不是乡愁的全部,不是诗人九年里忧愤的离愁。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家愁国忧横卧脚下,磕拌着沉重的步履,磕破安居乐业的晨梦,拌起西天蔽日的惆怅。行路之人四海为家,祖国却只有一个,一个能让四处流荡的心魂安息休憩的地方。还有什么样的乡愁如此沉重,重若千钧,以至压倒诗人伟岸的身躯,压碎诗人博大的赤子之心。

    千百年来,这沉重一辈又一辈地载负,从古到今,永无停歇。

    打开所有明净的门窗,独自静坐在灯光柔和的书房里,怅怅地望着户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叫着沉重的心绪。

    乡愁挂满了秋夜里萧条的树枝上,随风飘摇,摇落了一天的星斗和浮云。

    手中厚厚的诗卷不觉中跌到地上,跌落了一地重重地叹息

    之五橘颂:美哉!嘉树    一首颂歌在源头响起,绿色的音符汇入巫峡,激情跳荡,横贯历史长廊,奔涌至今,浩浩兮而不歇;

    一株橘树亭亭玉立,玉立数千年而不衰,枝繁叶茂,硕果丰盈。

    就是那缕清香,润物无声,渗入心脾,情思四溢,溶进江水,浸满亿万青春少年沉甸甸的梦想,润泽了两千多年里几多的追求和志向。

    今晚,独立江岸,捧起一江碧水,清洗粘满红尘的双眸,我要举着书桌上翠绿的台灯照明,脚踏滚滚的音韵洪流,逆波而上,去探询古老的源头,拜谒那株心仪已久的玉树华光。

    这就是屈氏庄园么?古朴淡雅,稀疏的篱笆围成幽静的院落,茂林修竹,桂梅连枝,橘林成荫,兰蕙馨香。

    池塘还在,波光潋滟,荷叶青青,池畔晾晒着那件女须亲手织就的芙蓉丽裳。

    我以为这不是我要找的那株后皇嘉树,她应是“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徘徊于深幽的庄园,苦苦寻找着心中的嘉树,拾拣诗人遗存的年少梦想。

    有轻盈圆润的笑声飘出橘林,晃动在碧绿的枝梢上,引得满园春色翘首仰望。

    是女须么——

    一位聪明贤淑的伟大女性啊,以自己一生的心血,培育出世界文学史上一颗光辉夺目的珍藏。

    诗人已经离去,数千年的时光不算漫长。

    你依然身着素衣,肩扛禾锄,手提水罐,忙碌于橘树林间,辛勤地呵护,呵护着这株长青嘉树,呵护着嘉树浓郁的芬芳。

    荒芜尽去,杂草无存,剪除横斜的枝蔓,培植笔直的树干。

    玲珑秀美的一树树盎然挺立,蓬勃了一园的生机,输送着诗人高贵血液急需的能量。

    呵——

    诗心高洁,因你而高洁;诗人伟岸,因你而伟岸;诗魂瑰丽,因你而瑰丽;诗篇璀璨,因你而璀璨。

    时空悄然流转,色彩杂糅的画卷再次封存于绚丽的楚辞诗节间。

    流连,流连

    流连后的一转眼,终于回到了现实的百花园。

    一样的有修竹茂林,兰韵松姿,三秋桂子,十里荷香。

    也有杂草蔓延,蔓延了遍地的无奈和轻叹;也有枯叶斜枝随风抖颤,抖颤出满园的滑稽和伤感。忙碌的园丁人影憧憧,你浇上一瓢伤痛,我嫁接一枝放纵,他又扶一树的溺爱娇惯。

    就这么无规无序,诺大的花园青黄相间,喜忧参半。那么多的青春梦想香飘蕾绽,还是有个名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叫仲永的身影晃荡不定踯躅不散。

    这个时候,心中荡起强烈地思念,思念无暇的嘉树,思念树下贤德的人儿,连同整座“丹阳世家”的庄园。

    颂歌又一次在心头滚过,漫天的夜幕上演奏着闪动的音律——

    美哉!嘉树;

    贤哉!女须。

    之六惜往日:挽住诗人

    竹书上的字痕依然清晰如故;

    五月初五日的阳光至今浸泡在思念中,思念成一片汪洋的血红;

    汩罗江畔,一道高高跃起的弧线栓住千年的痛失;

    楚歌涌出水面,幽幽的音韵荡起亿万次的悲伤。

    心中爆响如雷的喊声——

    挽住诗人,挽住

    呵,徒然伸出的双手挽住那憔悴的身影了么?

    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如此决绝地奋力一跃;

    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如此决绝地终止了辉煌的篇章。

    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如此决绝地撒下千年牵挂;

    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如此决绝地遗存了一块世界文坛永远的情殇。

    我有一万个理由挽住你,诗人!

    报国无门不是决绝的借口。

    百里溪深陷囚笼,五张羊皮赎回秦人的富强;姜太公朝歌一屠,从渭水直钩垂钓出八百年的周王;宁戚扶牛角吟唱,桓公识而载之;伊尹橱下燃薪,烹调出贤圣商汤;介子推甘愿赴火,烧醒了霸主的噩梦;伍子胥屈死吴地,警钟已然在长天漠野震响

    贤臣固惜,谁似你思国忧民的衷肠?

    楚人南公怒喝一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吼声未落,却唤不回你离去的匆忙。

    我有一万个理由挽住你,诗人!

    奸佞的横行也不是决绝的借口。

    千百年来,对谗佞的谴责还在继续,但我不屑再提那些龌龊的名字,怕玷污了洁如玉石的傲骨和丽若霞辉的辞章。

    湘江之上,渔父坦然对答,只是真诚地劝慰,苦苦留住蒙垢的珍宝,期待永恒的辉光。

    就这么悯地悲天地跃起,决绝而又坦荡。排开浊水,畅饮清流;脱开昏醉,奔向凄寒的独醒。

    香炉坪上升起绵绵的思念,悠悠千载,袅袅不息。

    擂鼓台上“咚咚”的鼓声,是你归乡的脚步么?神鱼暖暖的腹内,安置着不朽的忠骨;灵牛依旧牢记昔日的嘱托,丹阳城至今甜水清悠

    ——我哥回哟,我哥回!

    五月里的哀婉悲鸣准时唱响,那是幺姑鸟啼血的呼唤——

    唤来一江的喧闹:香粽如雨,百舸竞发,悼歌齐奏,激起百川的喧哗。我还有一万个理由挽住你,诗人!

    你却有一万零一个理由坚定地面对着汹涌的波浪。

    我好恨,没有生在二千二百多年前的汩罗江畔。

    我可以早早起床,藏起江边所有的岩石,再在堤岸上扯起长长的巨网。我要形影不离地跟在憔悴的背影里,张开有力的双臂,死死扯住那悲愤地一跃,扯住跃后流血的弧光。

    我真的扯住了。你慢慢转过身来,递来一脸的疑惑。我怎能挥散这沉重的迷茫?

    ——国已不存,忠贞何依?无魂之躯,焉留世上!

    呵,悲愤一跃,冲破世俗的羁绊;背影悄逝,留下一地丽辞华章。

    我只能收回双臂,紧抱一颗不朽的诗心,揽一怀的感叹和惆怅——

    诗心不死,终成万古珍藏!

    之七 国殇:保卫家园    撕杀声响彻在二千多年前那卷粘满了岁月尘埃的竹简上。

    殷殷的鲜血染红一抹残阳,罩起在西天之上。浓重而又稠稠,任凭数千年的风霜雪雨吹拂敲打,浓重不褪,稠稠不释,润遍青山,浸湿一代又一代戍国将士惊悸的梦帘。

    大风起兮,狼烟横舞,金戈铿锵,魂魄称雄。

    壮士大喝一声,长啸九天,叱咤着千年风云,震落了多少平民百姓温柔的期盼——

    远离战争,守护家园!

    多么不相谐和的声音,多么自相矛盾的心愿。

    当负重的车轮隆隆驶向朔风凛凛的边塞寒关,无数的希冀碾死于襁褓,碾死于座座农院华宅;

    当撕裂的吼声透过黎明传遍四野,烈烈战火灸烤着善良的人儿,人们的善良正接受着战火的洗礼和考验。

    是什么催促着父亲撇下贤德的妻子和待哺的娇儿,义无返顾地奔上不复返的征途;

    是什么催促着儿子抛下风烛残年的母亲,加入到无归期的钢铁长龙。

    村头,树下,河畔,桥边,遗落了几多的牵挂和期盼;

    五里长街,十里长亭,踩碎了几多的叮咛和眷恋

    一声高呼,男儿向前,砍杀声起,血光迸溅。年轻的生命层层枯萎,叠垛起家园的屏障和如墙的远山。

    一声羌笛悠然升起,划破凄寒的夜幕,扯直大漠孤烟,牢牢栓住血红的落日,连同千百年来不变的希望和信念:

    ——安乐永驻,守护家园!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就是这么一枚小小的心愿。

    仅仅为了守住自己的家园,守住那份安宁与欣然,不得不去撇家舍业浴血奋战,安宁与欣然悬挂于敌我胜负之间。你的欣然建在我的痛苦之上,我的安宁建在你的动乱边缘,反复千载而不止,循环万年而不息。

    战神如此地亲昵人间,只为世人的欲望和贪婪;

    壮士如此地视死如归,只为亲人能够拥有一个安乐家园。

    诅咒战神,不如去诅咒贪欲;远离战争,不如去消灭征战。

    呵,呵,又一次深陷反复循环的怪圈,谁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烽火还在燃烧,落日依旧浑圆;羌笛还在呜咽,壮士依旧奋战。守护家园,守护起一怀愁绪、满腔豪壮、一路悲叹

    夜幕再次罩起在天边,浓重而稠稠的血色仿佛依然。

    耳边又传来战争的哭喊、和平的呼唤。远处,一位面色枯黄衣衫褴褛的诗人踉踉跄跄地走来,顿足捶胸,振臂长呼——

    爱我河山,保卫家园!

    之八天问:永无答案

    今夜,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华倾泻在山岳河川;水雾涌动,氤氲着千年时空隧道,浸湿了五州风云,携带起的天籁之声响彻天宇。

    就是这隐隐的隆隆巨声里,骤然升起一个发聋振聩的苍老声音: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声声诘问,苍穹禁语;凛凛质疑,大地无言。一百七十多个问号横空飞舞,飞舞了两千多年而不憩,还在今夜的星空疯狂地飞舞着——质疑凛凛,诘问声声。

    群星尴尬地眨着迷惑的眼睛,远山羞惭地垂下昂仰的头颅,一任这鲜活的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问号肆意地敲打和揶揄着。

    就是今夜,在天地搭就的旷远舞台上,上演着一曲永恒的独舞;

    就是今夜,在深秋肃杀的簌簌罡风中,回荡着一个厉色骇言的审判之声。

    诗人,你抛洒了漫天的问难,换来几声回应?

    漫天的愤怒,漫天的激情,漫天的无奈与感动涂满夜空,只留下了漫天的无言,寂静无声

    诗人,你感到孤独了么?

    孤独的身影难禁诗心的热血沸腾。你要呐喊,你要爆发,去拷问历史,去审问道德,去质问命运,去叩问天公。历史是一页永无答案的试卷,道德也管束不了卑鄙者的横行;命运是一位偏爱戏弄和嬉戏的孩子,天公更主宰不了人世间的罪恶和公正。

    诗人,你感到寂寞了么?

    寂寞的诗心里人影憧憧车水马龙。你要探究,你要旅行,飞奔遂古,攀爬寰宇九重,问讯舜禹,结识贤良神圣。遂古已远去,九重上高寒寂寥;舜禹只是无声地傻笑,贤良神圣木然地蹲坐在陈旧的历史画卷上。

    诗人,我要怎样去安抚这凄惨的孤独和寂寞,才能让诗心里奔涌的热血永远地奔涌沸腾?

    那个伤心的黄昏,那个飘摇于电闪雷鸣中的祖庙画壁,还完整地封存于数千年前那个失血的日子。心灵的呼喊声依然回荡在岁月的天空。

    跋涉的脚步已然停止,错乱的印痕上尘埃厚重。就这么默默对抗着无情的秋风,默默对抗了几千年,仍无回应。

    诗人的脚步停歇了,追求的心依然倔强地跳动,震落一地枯黄,砸飞了今晚满夜的星光。

    探索真理的步履一辈又一辈地传承,拓出宽阔的大道,曲折前行,承载了层层叠叠无数个求索者的脚印;

    反思历史的沉吟一次又一次地传流,汇成澎湃的大江,浩浩东去,卷走了多少的兴盛故事和衰亡传说。

    两千多年前的期待早已撒满山泽,静静等候着盼望已久的回应,等候着盼望已久的真实和理由。

    这期待已经太久了,漫长的盼望至今没有吐蕾结实。呵,呵——

    没有答案,永无回应!

    今晚,秋夜无言,秋风远远逃离,秋韵也禁口无语,只剩昏黄的台灯下手捧诗卷默默独坐的孱弱身影儿。

    面对眼前四处飞舞的问句,我亦沉默无声。

    之九离骚:一路骚歌

    1

    一曲骚歌,响起在东方,缠绕于岁月的枝头,声声吟唱,吟老了两千多年的风尘秀色,唱醒了亿万国人不灭的悲愤和豪壮;

    一路骚歌,漫起在大江,汹涌于不息的潮头,浩浩奔流,飞跃八万里绵延川岳,五洲洋面注满楚地的音韵和绝唱。

    今晚,秋风瑟瑟,飞舞了漫天的楚韵,叠声呼唤,呼唤着一首儿时熟悉的歌谣;夜雨淋漓,打湿了千古的睡帘,无眠等候,等候着黎明迸裂的曙光。

    循着不老的曲调,踏着错落的诗行,我将怀揣忐忑,手捧琴瑟,漫步古老的东方,觅江岸逆流而上,去搀扶渐渐远去的背影,倾听一颗伟大诗心不死的歌唱

    2

    清韵奏响的瞬间,吉祥的日子早已浸泡在袅袅炊烟扯起的漫天晨曦里。

    端丽姿容的灵均睁开清澈的眸子,张开清亮的歌喉,唱响了第一声清韵。从此——

    纷乱的战国烽烟里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遥远破败的楚国诞生了一部震撼世界文坛的墓志铭;

    辉煌的中华文明史上放飞出一只永生的夜莺;

    呵,这是怎样高洁的身影——

    身披芳香的江蓠和白芷,腰坠清香的秋兰和璎珞,先天的修能配以后天的修养,茁壮成一株玉立的后皇嘉树,站立在巫峡的江岸。就这么站立了数千年,终成巡江的英灵,在五月初五那个水浸的日子,永驻世人的心中。

    今夜,透过千年的尘埃浮游,我要紧紧抓住诗人的后襟,看着你去跃马扬鞭为懦弱的君王开道,去以诗人的栋梁之躯顶起楚地塌陷崩溃的天空。

    诗人,我不知能不能跟上你急切的脚步,唱出千百年来的呐喊和激情。可我还是要去的呀,只为心中由来已久的夙愿,连同祖祖辈辈沸腾于胸膛的感动。

    高唱骚歌,我要紧紧跟随你,一路前行

    3

    巍峨的宫殿耸立在郢都的街头,高高的王位昂立于人们的心头。

    你虔诚地伏身仰望,却没有看到远古三王品德的纯净,只有花椒丛菌桂树杂糅围裹着一个双眼蒙垢的君王。

    心甘情愿地奔波,心甘情愿地挤出最后一滴心血。转身偷眼望去,空余一串残缺的脚印,丢落一路无奈的叹息。

    遥指九天作证,九天缄默无声;曾经的山盟海誓,也只是庸王反复无常的组成。

    我还是不屑提起那些奸诈小人的名字,就让他们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听取千百年来责骂声声。

    可是,诗人,你失望了么?伤心的江水滔滔东去,冲刷不掉报国无门的哀痛。

    我伏身拾起这流泪的哀痛,跟随着疲惫的步履,继续前行。

    远处楚歌响起,在轻声呼唤着诗人的芳名。

    4

    歌韵浸润在了九畹春兰,又爬上百亩蕙草的梢头,跳着欢快的舞蹈。它们披着留夷和揭车编织的彩衣,挥洒着杜衡与芳芷的幽香,倾心为诗人献上醉人的小夜曲。

    晨饮木兰的甘露,晚食山菊的花瓣;竭诚保持完美的情操,尽情培植远大的理想。

    诗人睡了,睡在满圆春色里,做着保国安民的沉梦,幻想着君王的召唤和人民安稳的鼾声

    一阵腥风掠过,混进污秽变质的熏香,奸佞狡诈的阴影踏进沉梦,残忍地碾碎了诗人的梦想。

    重新穿起香草织就的丽裳,腰系长美的胡绳,依照彭咸的风范,拔足远行,四处流浪,去寻觅真理,去追逐久违了的阳光,向前,一路昂扬!

    5

    踯躅又前行,执着又彷徨。

    骚歌婉转跌荡,提醒着诗人:前行的道路荆棘丛生,回转的路面又会滑倒伟岸的身躯。那么,就到列国寻找出路吧,却又不是诗人的志向。

    十字路口上,三步一徘徊,五里一惆怅。

    诗人呵,叫我怎样替你排遣这窒息的郁闷和忧伤?

    骚歌又一次在前方升起——

    继续向前,即使车裂肢解也不改变方向。

    ——这就是诗人,这就是诗人的抉择,这就是诗人抉择于两千多年前龙的故乡。

    6

    不顾贤德女须的劝阻,高声呼唤着祖国的名字,怀揣满腔的愤懑,渡过汹涌的沅水,踏着湘江的波浪,爬到九嶷山荒凉的墓碑旁,去与虞舜对话,列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数古往今来先圣的美德和昏君的下场。

    忧郁堆满山谷,热泪浇灌了一山的翠绿衣裳。

    那么遥远的心路,那么坚忍的负重,荡起尘埃一路,遮蔽了一天的晴朗,沉淀成一夜的幽暗。

    诗人,面对这甚嚣尘上的世界,你真的累了么——

    就这么蜷缩起孤苦伶仃的身影,扯一把绿叶蔽体,生一堆篝火驱走寒凉;

    就这么急切地奔进午夜的残梦,上天入地找寻心仪已久的美人主政,施展自己追求已久的美政理想。

    ——是的,你又一次整装出发了。

    前呼后拥哦,前呼后拥成朵朵飘逝的彩云,缀满寂静的夜空。

    风车呼啸龙马嘶鸣,神为侍卫仙执鞭绳;朝披苍梧之曦光,晚盖昆仑之暮色;畅饮咸池甘甜的净水,折取若木挡住匆忙下山的太阳。

    多么的逍遥惬意,多么的宁静舒适。流连往返,久久不愿离去,只为天界这短暂的安详。

    明天,又将启程远行,去轻叩天门的玉环,拜谒诗心久慕的新娘。

    7

    在天门守卫冷冷的目光里,在宓妃傲慢放荡的容颜中,诗人一声轻叹:

    ——天国里没有新娘!

    早已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犹豫,决绝地转向下界尘世,急急奔赴巍峨的瑶台,匆匆赶赴有虞国的边疆。呵,呵——

    人世间的嫉贤妒能更甚于天堂!

    望着那双几近绝望的眼神,我怎样才能替你留存这行将破灭的希望?去求助女巫灵氛的卦象吧——

    天道存于自然,人道始于心间。

    8

    听从灵氛的规劝,冲出邪恶的人墙,你将带上琼脂的菜肴和玉屑的干粮,驾御华车龙马,远远寻找那片安宁而又干净的地方。那里才是你安身立命之所在,那里才是高洁诗心欢笑的舞台。

    跨越昆仑山皑皑白雪,趟过天河清澈的涌浪,向着西方的边极,涉过流沙,绕过不周山的绵延,终于达于西海。

    呵,那是怎样的风光——

    九歌之乐刚刚奏响,九韶之舞已经轮番登场。主人顷尽所有的珍藏奉献出来,只为安抚伟大诗人思国忧民的赤胆衷肠。

    黑夜悄悄溜走,温馨的阳光撒落一地辉煌;心中的美人已在远处轻挥着玉臂纤指,美政的乐土上彩旗飘飘颂歌嘹亮。

    ——千万不要回顾,千万不要回转,千万不要

    呵,呵,你还是转过身来,抛来眷恋的一瞥。就是这轻轻地一瞥,引来车夫的涕泪龙马的哀鸣,也死死栓住了你疲惫的步履和高傲的诗心——

    那儿是自己深深爱恋着的祖国呵,还有养育了自己的勤劳人民和亟待拯救的家园!

    去吧,去吧——

    报国无门,去国不忍;以身殉国,从彭咸之所居。

    听哦,听哦——

    诗人逝去,楚韵长存;诗心已矣,遗华章之所传。

    9

    轻轻合上诗卷,默默燃起一只烟,一任繁乱的思绪随烟雾袅袅飘散,消失在湿漉漉的秋夜里。我的思绪似要被窗外依旧瑟瑟的秋风抽干,空荡荡的心室里一片苍凉,苍凉如深秋肃杀的夜寒。

    耳边激越的骚歌渐次远去,天籁之声又重新回到身边。

    双手捧起诗卷,紧紧贴在胸前,再一次感受诗人的心跳,重温一遍骚歌的律动。恍惚间,又看见诗人长衫漫飞,冠冕高耸,步履踉跄,沿江而来。

    我急忙伸出瘦长的手臂,想要牢牢抓住漫飞的衣袖,牢牢抓住的依旧是一卷厚重的华丽诗篇

    2004年9月4日——10月1日莒南紫竹斋 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编者按 激情飞扬的文字中,作者与屈原精忠赤忱,爱国爱乡,始终如一的气节交融了,与屈原震烁古今,感人肺腑的诗情凝织在一起。千古屈原一悲怀,使人把卷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