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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除非
我决不能随意躺下来
除非尘埃在舞动中化为字句覆盖我陌生的故园
除非大地沉默成一部诗歌经典
除非大海成为一方蕴含宇宙奥秘的古砚
除非山脉耸峙成一行铿锵有力的警句
除非泥沙被搅拌成香气四溢的墨汁。
我决不能随意躺下来
除非我想象到了时光的终端
除非我目睹了婚姻的泥潭淹没了我的下颌
除非我看见千百万伟大的生命烟消云散
除非我看见他们那散落的骨骼和黑硬的凝血
与粪便、草木灰以及蚯蚓的尸首混为一谈。
我决不能随意躺下来
除非我听见来自星空的声声哀号整夜不断
除非我感到一个怪诞的影子踅过老屋的东墙山
除非在词与物的裂缝里我的亡父耸立像一棵老树干
除非我进入由风主宰的乐园而风已离去经年
除非我第二次触摸到死神真实的脸。
2、可以
现在他可以回归故里
现在他可以任意死去。
他的灵魂已融入千百万个更卑微的灵魂。
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关闭
那时朝日刚好升起
灯光彻夜不息的房间里灯光死去。
他把大地升高了一厘米
这就是人们时常说起的山脉
而我们的航程就始终圄于那山脉的阴影里。
他的脚下已没有立足之地
这表明他已穷尽了所有的领域
甚至一个好人最阴暗的心理。
现在他可以任意死去
现在他可以在天空选择一块墓地。
3、夜歌
夜并不忧伤。月光下照常可以阅读。
火车的汽笛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
直达你早已熟睡的房间。
睡眠中长出来的树叶茂枝繁。
梦中抵达的地方处处是温泉。
而淫秽的夜鸟的叫声
寻找着那些坏蛋们的窗帘。
寂静中的爱情在水中囚游
一条星光之船将其搭救上岸。
灯盏倒毙那是心确已疲倦。
幻影显现在墙上
那是死者将生者怀念。
4、赞美诗
我要时常到旷野上去
看夕阳落了，看旭日东升
看小鸟和花朵同时张开眼睛。
看美神的倩影飘过大地
给树木穿上碧绿的裙衣
给少女送去羞涩的心灵。
河水流淌着但已淘尽了泥沙
山峰耸立着但已没有了阴影。
街道上消逝了喧嚣的市声
纯粹的音乐伴着马车远行。
在白昼飘香的气息里我找到了我的爱情
她的芳名远播宛如蜜蜂芬芳的飞行。
我看见白天鹅而那就是天使
我看见苦菜花而那就是星星
我阅读一本书而那就是圣经。
我开辟天空中的条条通道
将丹青圣手遗落的墨汁揩掉；
我抚平大地上的根根皱褶
用清水建筑起座座凉爽城堡。
5、新的
那新的语言还没有诞生
那急促的双手还没有割断缆绳。
树木，花朵，鸟兽
貌似充满了人性其实不过是附庸。
那新的语言出自心灵
它指称那飘忽不定的
它表达那模糊不清的
它将重塑心灵为了新世界的诞生。
那新世界像苍穹一样透明
唯一发出声音的只有风。
谁还仅仅倾听诗人的抒情？
风已诉说出美，美已诉说出和平与安宁。
（1996年初稿，2005年4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