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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琪带着郑蔚蓝做交接,按照清单内容一项项清点。查书目,探设备,核对账目和银行卡,细到了每根头发丝。
郑蔚蓝客气中带了隐约的不满,“不用仔细到这个程度吧?”
“必须的。”她说,“今天弄清楚后我会出远门,以后只能电话联系,很不方便。”
两个女人,心知肚明,一个憋着气,一个忍着气。
“出远门?留学吗?你和周臾——”
尤琪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抱歉,是我多嘴了。”郑蔚蓝退了一步。
尤琪在核对清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将笔递给她,“签字吧。”
郑蔚蓝检查一遍,签好字,将单子还给她。她松了一口气,回办公室将自己添的一些个人物品装纸箱子里。郑蔚蓝站在门口,半晌道,“小尤,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坏心。”
是啊,没坏心,不过是怂恿别人再论坛上胡说八道而已。
“我只是,只是不服气——”凭什么刘子昂那么对她?她不过是爱上他而已,有什么错?
尤琪将纸箱扣上,“别说了,我带你去见周臾。”
尤琪不去猜测郑蔚蓝怎么得到这个工作机会,也不乱想她来海城大任职到底有何目的。她只安心站好最后一班岗,推开了周臾的办公室门。她垂着眼睛把人送进去,看也没看周臾的反应,之后再安安静静退出去,搬东西走人。
于一凡走上来,似乎想说点啥。
她捧着纸箱子,“你好像很舍不得我呀。”
“这是当然的,好不好?你走了,丢下我们光棍,怎么办?”
一群大男人,嗷嗷待哺。
“不是新来了个美女吗?”
“美女和美女也是不一样的,好不好?”于一凡真想哭了,“小师妹,以后常回来看看啊,我们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她对大家鞠躬,“这几个月,给大家添麻烦了。”
于一凡忍不住,抓着她胳膊猛摇,“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走,不是不喜欢研究所,而是想飞去更宽的天地。
尤琪跨出研究所大楼,按断周臾的来电,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头件事给亲朋好友报喜,“我自由了,恭喜我吧。”
方晓玥回了个白眼,王教授让她低调,尤教授则说日后要好好加油努力不能让大家失望,王洛林则催促她赶紧去酒店,下午的飞机要来不及了。
她蹦跳着回了教工舍,将箱子丢桌子上,跑卫生间去冲澡。今儿遇见郑蔚蓝,有点衰气,赶紧冲干净,免得影响心情。可能是过于放飞了点儿,手机忘从外套里掏出来,挂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马桶里了。她洗完澡舒舒服服爬出来的时候,对着马桶发呆。
尼玛,真不是个好日子,居然又损失近千元。
手机没办法开机,她丢床头,开开心心跑去酒店找王洛林。
至于郑蔚蓝,丢天边去了;以及周臾——,嗯,今天心情不太好,不宜谈情说爱,缓缓呗。
王洛林在海城见过了姐姐一家人,便要转机回老家一趟,顺便带点大城市的特产回去。海城三年小变样,五年大变样,需要一个本地向导。
尤琪是苦力,是跟班,是不要钱的导游。
大包小包,不堪赘述。
“累了吧?”王洛林良心还在,见小侄女满头大汗,摸出手机来,“我再抓个车夫来帮忙呗。”
尤琪不是逞强的人,爽快地认怂了,还巴不得车夫赶紧来。
然而街头出现那个熟悉的鲨鱼嘴后,她又有点犹豫了,“找刘子昂啊?”
“对啊。”王洛林坦然道,“一直和子昂有联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当然要见见。”
刘子昂将车临停后,下车,一身英伦风的毛料西服,十分潇洒地走过来,“小姨,小尤——”他低头看那许多纸袋和大行李箱,“就这些东西了?”
“对,都给搬上去吧。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午饭,下午直接去机场。”
尤琪便要拖箱子,然而刘子昂大手伸出来,拉了箱子,顺手捞起几个纸袋,轻轻松松丢后备箱去了。
“男人,也就这点用处了。”王洛林笑眯眯,转头对她道,“对吧?”
她正擦汗,勉强点头,“也是。”
“这么不情愿?看来你不走青梅竹马的套路。”
尤琪一言难尽,“你以为,我和他?”
“不然呢?他眼珠子都要把你吞了的样子,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这么说来,你不喜欢霸道款的。也是,咱们家小尤也是很有成长性的姑娘,怎么可能喜欢被人挡在羽翼之下?”王洛林哈哈一笑,用力拍她肩膀,“说说,被你看上的倒霉鬼是谁?”
已经完全不想说了,好吗?
刘子昂搬完东西,拍拍双手,冲两人道,“上车呀。”
尤琪默默上车,至于郑蔚蓝那些糟心事?她瞥一眼在前面开车一无所知的刘子昂,还是别多嘴了。
中午吃菜的地是尤琪选的,就是上次周臾带她来的地方。王洛林刚开始说随便,但进了店后便很满意的样子,待上了菜,尝了味道之后更满意了。
结账的时候,刘子昂要抢,被尤琪一把推开了。她道,“这次我请,你别多事——”
刘子昂本想说,就你那几个工资?可话冲出嘴边马上给咽下去了,因为王洛林在旁边戏谑地看着呢。不知怎么回事,从很早时候起他就有点怕这个小姨,态度随意但是目光犀利。
“好吧,不和你抢。”
尤琪勉强算赢了一次,有点小小的成就感。其实小时候她不懂大人们为什么要抢结账,甚至非常厌恶那个过程。现在隐约明白,不是抢着花钱,而是在抢主动权,人际交往中十分必要的过程。当然,新时代新思维,付账的方式不一样了,但要表达的意思相同。
“很失落吧?”王洛林看着趴吧台上对菜单的尤琪,对刘子昂道。
他没说话。
“刚吃饭的时候就没怎么说话,对小尤小心翼翼的样子,怎么了?”
“前段时间惹她不开心了。”
王洛林笑一下,“你在追小丫头呢?”
“小姨要不要帮帮忙?”
“帮忙?还是不要了,爱情这种事情最忌讳外人怂恿。”
刘子昂扭头,有点皱眉,“小姨,你这样说我可有点伤心了。”
“哎哟,你小子从小铜皮铁骨,这点伤算什么呢?不过,你强行改本性,这就比较痛了吧?有值得为她做到那种程度吗?”
“我乐意。”
王洛林拍拍他肩膀,“行,你加油呗。”
刘子昂将两人送去机场,本想将尤琪一并带回海城大,可她说和王洛林有话聊,让他先走。他想了想,还是走了,学着如何尊重对方的想法。半道的时候,方晓玥来了电话,奇怪道,“尤琪今儿怎么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手机掉水里了。”他道,“你找她有急事?”
方晓玥嘿嘿一笑,“当然不是我找。”
他就明白了,是周臾那坑货。他凉凉地笑两声,“小尤今儿辞职手续办妥了才着急?你说这人可笑不可笑呢?”
“有什么可笑的?”她不明白了。
“人在的时候不帮忙,等人走了再急,有什么用?”
方晓玥恍然,“你以为小尤是被挤走的?”
“不然呢?留那鬼地方继续被论坛上的人攻击吗?这些事情不都是周臾惹出来的?”
“追根究底还是你呀?”方晓玥忍不住起劲了,“再说了,小尤辞职根本不是你想的原因。你这人说话真是费劲,全身上下直男癌的气息,我当初怎么就看走眼喜欢上你了?”
“眼瞎呗!”
“我去!刘子昂,老子话就放这里了,凭你这样的臭脾气,就算没周臾,给你十年你也追不上尤琪。”
“要追上了呢?”
“老子吞键盘给你看。”
两人各自生气地挂了电话,刘子昂更憋屈。他在尤琪面前装孙子也就罢了,怎么到方晓玥这小丫头片子面前,还得受气?猛踩油门,没二十分钟便回了教工舍,远远瞧见周臾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
不如,就耍耍他?
尤琪和王洛林在机场咖啡厅休息,没一会儿王教授打了电话来,说是忘了个重要的东西,她已经在来机场的路上,马上到,让小姨先别安检。
“我妈是事儿妈,什么重要的非马上给?”
王洛林看着她笑,“嘿,你喜欢那男的,到底什么样?真不给小姨看看?”
她扭捏了一下,道,“八字也还没一撇。”
“这么不自信?”
这和自信不自信可没关系。
“等确定好了,我再发给你看。”
“那你给形容一下,到底什么样的呢?最重要的,帅不帅?”
尤琪还没来得及回答,王教授的电话又来了。长二十二年头一回感谢,真是太及时了。
结果,王教授拉着尤教授,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居然是两包不知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中药材。尤琪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千方百计给塞行李箱里去,一行人便慢慢走去了安检区。
从咖啡厅去安检区,需经过外国旅客出入口的厅。
王教授便道,“以后啊,咱们小尤出国念书了,你就多照顾照顾——”
尤琪头偏向王洛林,又翻了两白眼。看看,王教授的本性,又来了。
王洛林憋着笑,王教授伸手要戳尤琪的额头,尤教授想走远点不被影响,可前面猛冲出来一个人拦路。
尤教授有点疑惑,“小周?”
尤琪听见音儿,探头看过去,却见周臾满身凛冽站在前方。他死死地盯住她,看看她身前推的巨大行李箱,有风云在眼中汇聚。她僵了一下,心里又有些妄念,半结巴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臾抱歉地冲王教授和尤教授点点头,伸手抓住尤琪的手腕。
尤琪惊呆了,有点惊恐地看着他,恨不得全身缩成一团肉球。他是怎么了?大家都在,注意影响啊。
“几点的飞机?”他哑着声音。
她张了张嘴,王洛林却道,“大概还有四十五分钟登机,所以现在必须要进安检了。”
“可以——不走吗?”穷尽全身的力量,二十五年的自尊,周臾艰难道。
尤琪迷惘极了,这TM到底怎么了?比她更迷惘的是王教授,甚至尤教授也摸不准头脑。只有王洛林,满眼兴味,将他从头看到脚,越看越满意。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旦开口,被淤在胸中的情感便如决堤的洪水肆虐,“我支持你出国学习,你去读几年都可以。现在地球很小,你可以回国,我也可以去学校看你。可我不想咱们之间存在任何遗憾。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们把话说清楚。我是真的喜欢你,请你——”
这次懵逼的不仅是尤琪了,还包括两个老教授。一行四人,有三个被吓得发呆,只剩下一个落拓的小姨双手抱胸,笑嘻嘻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年轻帅气的追求者啊?别说给你一点时间啊,一辈子都成。”
没人要在这个时候听笑话。
王洛林自我解嘲,“你们说,是不是啊?”
周臾一路狂奔,从海城大到机场,已经做好了绝望的准备,可没想过会面对一场乌龙。
被耍了。
不,自己太蠢了。出国手续好办,怎么可能上午刚辞职下午转身便离开?
不,不是蠢,是涉及到尤琪的事,无法理智了。
比周臾更郁卒的是跟在后面狂奔而来刘子昂,他只是计划看个笑话,让周臾白忙活一场而已。可一进门见周臾拉着尤琪的手,老家人们奇怪的表情,就知道糟糕了。他轻轻抽了自己脸一下,“叫你嘴贱乱说话——”
又TM为那王八蛋小子做嫁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