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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琪的手机几乎被打爆,刘子昂电话和短信不断,周臾也陆续短信,两人的架势都有不找到她誓不罢休的意思。她想冷静冷静,给两位教授留言,说今儿晚上不回家。王教授很关心原因,她随口说努力了一个多月设计方案,现在完成了,想放纵一下,约了闺蜜出去看电影玩游戏。
母上大人立刻恩准了,后道,“你小姨周末回国,到时候一起吃饭,你把时间空出来,别到处乱跑了。”
她懒洋洋地同意了,关机,垂头丧气跟方晓玥回宿舍。
研究生宿舍在教工舍的最边上,两人共用一间,比本科舍条件略好点,自带了卫生间。方晓玥的舍友有点神经衰弱,不习惯和人共处,开学便搬出去了。
尤琪占了空床,将方晓玥备用的寝具翻出来铺床,一头栽倒在被窝里,再不起来。大概是精神绷太紧,又在湖边走了很久,身体和灵魂双重疲累,很快便睡着了。
她飘飘悠悠,如泡在温水中一般,从海城大这个小池塘漂流向大海。海上明月,皎皎高挂,幽蓝色的光芒里有银鱼徜徉。她拖着满身海藻趴在礁石上,向往人类可以双脚走遍天下。周臾穿着白衬衫,赤脚走在沙滩上,海风吹得衣服鼓起来,更显瘦弱。
他发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
他说,人鱼,你好。
她说,人,你长得真好看。
他笑了,比天上的皎月还要纯净。
可只一瞬间,那张笑脸开始扭曲狰狞,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将她罩住。她惊恐不安,挣扎着想要逃跑,那美丽的少年却变身狰狞的魔鬼。他说,我抓住你了,别想逃。
尤琪吓得满头大汗,醒了。
“你做什么梦了?又是哭又是叫的?”方晓玥从课本里抬头,“吵死了。”
她翻了个身,没吭声。
“还要睡吗?该吃晚饭了,是我买回来还是一起出去吃?”
“买回来。”她咕哝道,“我再睡一会儿。”
方晓玥出宿舍,准备去小食堂买个干锅。热辣辣的吃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也算解压。然而走出去没多远,刘子昂直接将她拦住了。她鼓了鼓圆眼睛,假装没看见,绕路过去了。
“嘿——”刘子昂出声。
她将下巴仰得高高的,走得飞快。
“方晓玥——”他道。
继续走,往人多的地方钻,她不信爱面子的大男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然而她低估了刘子昂不要脸的程度,他三两步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硬拉边上小林子里去。她大声尖叫道,“别碰我,放开——”
周围有学生侧目,有人开始停下来。
刘子昂用力将她按在怀里,笑道,“我女朋友,闹别扭呢,马上就好。”
方晓玥想骂人,谁TM女朋友了,不要脸。然而嘴巴被强力捂住,她虚胖,没力气,眼睁睁被拉走。这世道,真不给女人活路,男人凭一句话就能光天化日之下干坏事,而且还在海城大。她张开嘴,用力咬住他虎口,死死不放。
“我去,肉都要被撕下来了。”刘子昂把人弄林子里,放开,甩着手,瞥眼道,“小丫头片子,还挺狠的呀!”
她抬头擦了下嘴巴,“你不要脸。”
“关机干啥?”
“要你管?”
“尤琪呢?也关机了?你们俩商量好的呢?”
方晓玥气得头顶冒烟,这人到底是皮厚还是不懂事?得罪人了巴巴跑过来说话,好像啥也没发生似的。
“好狗不挡道。”
刘子昂偏挡了,“哟,脾气还大的呢?”
“无耻就算了,还脸皮厚。”
“刚不是骂我不要脸吗?现在怎么又脸皮厚了?”
男人无赖起来,狗都撵不走。方晓玥明白自己干不过这男人,指不定再说几句话有来有往,仇就烟消云散了。可她不想就这么过去,只好僵着脸,闷头往林子外面走。
他没让开,挡住道,“好啦好啦,对不起。”
“你说什么?”她抬头。
“对不起——”
“声音太小,没听清楚。”
他笑了,“小丫头片子,适可而止啊。”
“小丫头片子?”此刻在方晓玥眼里,刘子昂的光环散尽,只剩下一个可恶的自大男人,“相对的是什么?臭男人?知不知道尤琪为什么怎么都不选你?”
他收了笑,“不知道啊。”
“你不光这样叫我,这是这么看她的吧?小丫头片子,不懂事的小妹妹,需要你帮忙,没有你过不下去了,外面太乱好好呆家里。对不对?”她将他从头看到脚,“觉得自己有本事,外面混得人模人样,世上就没你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你搞不定的人,心里就觉得肯屈尊降贵追她了,她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怔了一下,命中红心。
“要是这样的态度,打一辈子单身好了。”方晓玥趁他发呆,掉头就跑。
刘子昂伸手,终于放下自己的骄傲,哀求道,“请你告诉我,差在哪里了?”
她回头对上他的眼睛,终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滥好心,道,“她已经在成长的,需要别人的肯定和支持,而不是压制和否定。你肯定对她说过,哥给你找工作,哥帮你,你什么都不会之类的话,对不对?”
不用他回答,只看他表情就知道对了。
“如果你真爱她,就绝不会这么对她。只不过是年龄差不多想定下来,恰好有个邻居妹妹很可爱,追求一下未尝不可。惊讶的是她居然拒绝了你,所以不甘心吧?”她拨开他的手,“小尤长大了,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所以,别把她当无知少女。”
方晓玥冲出小树林,小快步往小食堂走,忍不住悲哀。世上有她这样的人么,为了好姐妹和喜欢的男人操碎了心,照这趋势下去,孤独终生十分有可能了。
打包了一份干锅鸡,配了一个清炒白菜和两杯饮料,再满满两盒米饭。
宿舍楼门口,周臾在等候。他穿着一件深青色的大衣,领口露出一点白色的卫衣边来,显得人十分挺拔年轻。
她叹一口气,掉头转去侧门,却没走得掉,周臾追了上来。
“尤琪现在还好吗?”他问。
她站定,摇头,“不知道。”
他看一眼两个饭盒,“一直联系不上她和你,有点担心,所以来看看。”
比起刘子昂的莽直,周臾温文了许多,立刻生了好感。
“能聊聊吗?”他问。
“菜凉了不好吃。”她回。
“你先送上去,我在楼下等你。”
她忍了一下,问,“就不怕我不下来了?”
“没关系,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输了输了,刘子昂彻底输了。
“快上去吧,尤琪饿得狠了脾气会不好。”
不仅输了,还是惨败。
方晓玥多看了他两眼,犹犹豫豫上了楼。
尤琪已经起床,对着窗台上的一盆小多肉发呆,蓬头垢面。
那么清贵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女人?
“来吃吧。”她在书桌上铺开报纸,将饭菜掏出来摆好。
尤琪拿起筷子,对着满满一盆香辣鸡丁叹气。她道,“你说,什么是活着?”
方晓玥不想回答,只有失恋的人才探讨哲学问题。
她夹起一块小小的鸡丁,放入口中,“就是为了被别人吃掉。”
“吃东西就吃东西,别发神经了。”方晓玥才是真心酸。
尤琪又叹一口气,幽幽看一眼方晓玥,“你不懂。我刚才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条人鱼,却被引诱上岸抓住了。他们没把我送研究所,也没送动物园,反而送厨房去了——”
“引诱你的,得是个帅哥吧?”
尤琪不说话了。
“还得长一张周臾的脸。”
“喂,还是不是朋友了?取笑我?”
“我是说你矫情呢。”方晓玥点着桌子痛心疾首,“同样是失恋,完全不一样好不好?我这边一个男人都追不上,你那边却拒绝了两口人。所以,在我面前伤风是什么意思?而且我还亲自跑食堂买饲料喂你。你说,你还是个人吗?”
“好像是有点过分呀。”尤琪干笑两声,“好朋友,对不起了。”
“算了,没啥大不了。”
吃完饭,尤琪主动收拾了书桌,拎了垃圾袋准备下楼去扔。方晓玥忙抢过去,道,“你刚从被窝爬起来,出去吹风凉,感冒怎么办?我来——”
尤琪很感动,抱着她道,“你要是个男的,该多好?我死皮赖脸都要嫁给你。”
方晓玥下楼,将垃圾塞垃圾桶里,探头出去看,周臾站在楼门口的报栏看报纸。
“等久了吧?”她道。
“还行。”周臾抬手看下手表,“旁边有个奶茶店,去坐一会儿?”
“不用了,尤琪还在上面等我,咱们速战速决。你想聊啥?”
“尤琪今天收到了第二封信,很激动,听了我的分析后也更生气了。”他沉吟一下,道,“情绪激动的时候说了一些过激的话,希望不是她的真心话。”
她有点惊奇,假意道,“什么第二封信?”
“你不知道吗?之前她主动来和我套近乎,不是你出的主意?”
方晓玥脸火辣辣的烫,这男人,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是尤琪说的?不,她不会说——
“尤琪没说过,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按照她的个性肯定会和你商量。行动力上,她需要人推一把。”
太可怕了,这男人将人看得透透的。
“周老师——”她开口,“你给尤琪说大概率考虑那信是真的十年后写过来的。说这话的时候,你当她是智障呢?还是白痴?”
周臾闷了一下,明显懵圈。
“用谎言忽悠她,即使你真的喜欢,也不会让人相信的。”
“可是——”他轻声道,“我记得信上的每一个字,多想一次更熟悉一分,无论是说话习惯还是别的什么,跟我自己写出来一模一样。我不信这世上会有另一个我——”
方晓玥摇头,“周老师,现在的重点不是信。你只要让尤琪相信你真喜欢他就可以了,其它都是小事。生活里,总会有几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对不对?”
“但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你喜欢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