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新的目标

三色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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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城之行,尤琪半路开小差了。

    多事的第一天之后,她借口无法对刘青进行有效的撼动,问韩振接了杭大的学生证后,去图书馆了。她并非治疗情伤或者看破红尘,而是真正准备发奋一把了。

    她在设计上算是外行,和周臾的意气之争算是办落幕,该收心规划未来了。既然决定要参加比赛,那必须交出专业水平以上的作品。各类设计软件她很熟悉,然而如何立意、破题和架构,则需要理论的引导。小姨是设计上的专业人事,虽然可以帮忙指导,但最重要的工作还是需要她自己去完成。

    因此,她准备接下来呆图书馆用功,而周臾对她的不再参与也没意见,只叮嘱,“记得每天晚上一起吃饭。”

    当然,吃饭是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保持和刘青的接触,让老人家不要真忘了请帖的事情。

    至于刘子昂,尤琪认认真真看了他全部的道歉短信后,想了很久发过去一封长信。

    “子昂哥,你好。给你发这个长信之前,我半个晚上没睡觉。你一直叫我胆小鬼,我从来没有反驳过,因为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王教授管我很严格,照顾我也很周到,因此我不需要表达自我便能得到该得到的全部。我和你不一样,没尝试过抗争的滋味,也没有反叛过,更没有全身心地努力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我确实很懦弱。当然,我在这里不是冲你抱怨王教授的不好,反而是她太爱我了,造就了这样的个性。我只是陈述自己,确实是一个胆小鬼,这点没错。”

    “然而,胆小鬼只是不敢说,并非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我以前超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都感觉很了不起,去追求漂亮的大姐姐们,去陌生的高中住校,去外地读大学,现在又成了投行精英。你走的每一步我都赶不上,望尘莫及,非常佩服。我也经常想,如果当初自己再勇敢一点,会不会不一样?如果我也走出家庭的庇护,会不会更勇敢?但是生活没有如果,这个世界也不能重来一遍,而我也无法预知未来,因此我接受自己现在的状态。”

    “可我现在想认真和你说话,希望你能明白。我很喜欢你,但是无法和你在一起。”

    尤琪打出‘无法喜欢’几个字的时候,有点泪意,想了想,删掉重新写。

    “子昂哥,你是我青春时候最大的遗憾,已经错过了,无法挽回。害怕,恐惧和不安,我不想再去尝试。我现在已经有新的目标了,可能会抛弃大学四年的专业,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我依然喜欢像哥哥一样的你,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退回到以前的样子?”

    刘子昂收到短信后,良久才回了一条,“小鱿鱼,终于等到你勇敢了一回,却用来拒绝我。哥有点伤心,但你放心,以后咱们都会好好的,像以前一样?”

    尤琪抱着手机又哭又笑,仿佛那些年的青春呼啸着过去,留下满身怅然。

    之后,果然过了很安静的三天,直到周臾说,“刘老的行程要出去旅游了,下午的成果报告会,一起去听听吧。”

    成果会依然安排在报告厅,这次参与的大部分是杭大的相关教工、研究生和博士生,人数没有上次多,但气氛完全不同。

    韩振将尤琪安排在后面靠中间的位置,能纵览全场。

    她诧异道,“周臾呢?跑哪儿去了?”

    韩振叹气,“人啊,最怕比较。”

    这话说得没头脑,然而等会议开始的时候她便明白了,因为这家伙居然跑主席台上去坐着了。虽然是排在刘青的后面,然而——

    “我在我导师跟前刷了两年的存在感,都没挣上个位置。他倒好了,跑去旁听了几次,跟人家讨论了几回,居然就坐上去了。今儿上午我忍不住炫耀了一下他是我同学,结果导师把我拎过去批了一顿,说人家怎么怎么样,我怎么怎么样。”

    尤琪只能同情地看着他,深表理解,继而盯着手机发呆。她最近沉迷在设计的世界里,经常走神;郑蔚蓝安排完座位,也跟着坐过来,看着讲台发呆。

    时间过得飞快,尤琪还没想明白自己如何破题的时候,身边响起潮水一般的拍掌声,甚至开始陆续站起来,仿佛迎接英雄一般。她惊惶地抬头,“这是怎么了?”

    韩振继续深深地叹一口气,郑蔚蓝道,“周臾要出名了。”

    她抬头,刘青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周臾站在他身后冲四面八方的人点头致意。

    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

    “刘院士刚做了总结发言,肯定了本次会议讨论的几个成果。大家一致认为需要将成果进行深入研究,准备报课题,其中两个由周臾提出的,非常具有价值,请他来完成——”

    果然又是这样,那家伙还挺委婉的,干成了这样的大事只轻描淡写请她“听成果汇报”。其实这该是彻底搞定了刘青,跟她显摆吧?然而这种温润的方式,她还蛮喜欢的。

    她举起手机,打开摄影模式,将他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会后,尤琪扎在门廊外等了许久,周臾和刘青才摆脱了众人的纠缠出来。她支支下巴,笑嘻嘻道,“小伙子,行啊,一下子爆红了吧?”

    刘青情绪很好,解下颈项上的牌子交给周臾,“红什么呢?这才到哪儿呢?别瞎起哄。”

    “哎呀,刘叔叔,你在干什么呢?现在就开始护犊子了?”她挽住老人家的胳膊,“刚是不是有好多人找你挖角啦?满地打滚求分享对不对?”

    周臾勾了勾唇,道,“太夸张了,就是正常的交流而已。”

    “你看刘院士嘴角含笑,眼睛都在闪光,那肯定是春风得意。”尤琪使劲哄人高兴,“作为一个追求学术成就和人类进步的学者,有什么能撼动他意志的呢?当然是——”

    “够了啊,再说就上天了。”刘青温和道,“小周,我和小尤聊聊,你先回宾馆去等我们。”

    周臾看了看尤琪,尤琪微弱地挺了下胸脯,知道他的意思,回给他一个全部交给我的眼神。他笑了笑,轻快地走下台阶,偶然遇上几个年轻的教工打招呼,结伴而行。

    原本就是朵桃花,现在花开了,香气四溢,果然招蜂引蝶了。

    刘青见尤琪不错眼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那俩眼珠子,落人身上去了。老人家面前,收敛点。”

    她蹭刘青身边,贼兮兮道,“是不是特别满意?”

    没回答,保持了作为院士的矜持。

    “我记得有一次听你跟尤教授吐槽,说谭叔叔只能算是普通天分,只胜在人勤奋。你说如果他要是天分卓绝,咱们海城大物理院肯定还能再往上走一走,然而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她手勾着他胳膊摇,“你觉得,他和谭叔叔比如何?”

    刘青已经被摇得有点受不了了,“姑娘家家的,能不能矜持点呢?人只不过是你领导,还不是你男朋友,看你火急火燎的样子?慌什么呢?”

    “刘叔叔,你可别乱说话。我跟周臾是纯洁的同事关系,不搞私情的。人家现在只不过是爱才,怕你人固执伤了人心,在帮你呢。”

    “这小嘴可会说了,几天功夫大变样了?”刘青摇头,“不就是为了个研究所开业的吗?好家伙,尤教授打电话劝,谭渊发短信忽悠我,刘子昂眼巴巴跑过来无功而返,再加上你和周臾。这都是干啥呢?”

    “那不是缺了你不行吗?”尤琪强行忽略刘子昂三个字。

    刘青看着尤琪,她对了几秒钟,在老人家强大的气势下一点点萎缩下去,开始明白两人的谈话,并非绕着请帖打转而已。前面的热络过后,终于要到真正的戏肉了。他道,“子昂来的时候信心十足,还劝我这老家伙出手帮忙追你;走的时候却有点灰溜溜的,连当面再见也没有,只发了一条短信。”

    她知道的,‘再见’二字还躺在她手机里。

    “所以,你拒绝他啦?”

    尤琪低头,十分忐忑,更犹豫怎么陈述这件事。

    “干得很好。”

    她抬头,有点吃惊。

    刘青略笑了笑,站去门廊外的栏杆边。他两手撑着木扶手,不远处是校内湖的碧波,“他从小就有点小聪明,你阿姨也放任他,养成了那种脾气。天资也还行,学习工作都是只要去做了,基本上便能成功,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世上他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我老早就想教训他,然而没有事实说服力——”

    “你跟他一起长大,从小就感情好。当年那个姓郑的小姑娘闹事,之前就警告过他,为人要稳重否则会吃亏,他不相信,还跟我放话,说你喜欢他,早晚的事情而已。”他摇头,慈祥地看着她,“小尤啊,你妈妈把你保护得很好,你虽然有点胆小,但绝不是没有主见之人。”

    她轻呼一声,“刘叔叔——”

    “就让他吃这回教训,人不是东西,时间也不是密封罐,只等着他来开。”

    尤琪走到刘青身边,忍不住又有点红了眼睛。自周臾肯定她以来,仿佛交了好运一般,大家终于开始正视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出现,认可她的选择。

    “你和周小子的来意,我懂。”他用力拍了拍栏杆,“之前和谭渊怄气,除了不赞同他的莽撞,之外还想教训教训他。作为实验室的老大,应该注重程序正义,不能仅凭一人排除他人的意见,如此总会给自己埋下祸根。我做了反对的坏人,便有人把不满意的小报告打过来了,说他是个独裁者,任人唯亲;说小周水平不行,走的裙带关系——”

    原来在后面,还有这样的考量。

    “现在算是把了个关,交流会的表现也可圈可点,我看谁还能说闲话。也是小伙子自己聪明,肯放下身段找过来。”他叹一口气,“你子昂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人家这样的稳妥哟。”

    尤琪开心,“叔叔,那就是说——”

    “你的请帖设计得非常漂亮,如果可以的话,将属于我的那一份送我房间来,我想好好收藏。”

    她眉开眼笑,猛然将他抱住,“刘叔叔,公正严明,国之柱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