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蓝布裹食盒

水墨青釉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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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九回

    陈药藏郎和秦英走在廊下的阴影处,问她心里有无把握使用导引,治愈太子殿下的消渴之疾。

    秦英想到她半个时辰前,和太子殿下闹的那一出,苦笑着摇头道:“五成左右。不过大人为某争取了难得的机会,秦某若不好好珍惜,就无颜再留于药藏局了。”

    “我听说遣唐使来朝,陛下要从翰林院的待诏间抽人展示才华,你这些日子要两头跑,肯定会很忙。”陈药藏郎叹息一声,怜惜地看了秦英一眼道,“辛苦你了。”

    她无意参与翰林院待诏的筛选,却要被逼着做些表面文章,心里不是很高兴,却保持了亲和的面色道:“不妨事。”

    陈药藏郎见秦英如此稳重,更加信任她的能力。

    两个人出御书房,就已经快午时。陈药藏郎要往北走,回到左春坊药藏局处理事务,先与秦英辞别了。

    秦英抬头看着越发刺目的阳光,忽然记起自己把《诸病源候论》拉在了丽正殿里,于是她只花一瞬,就决定了接下来的去向。

    吃过小厨房送来的简单饭食,在原来的厢房里小憩了两刻,她就到丽正殿“兴师问罪”去了。

    能把导引等同于房中双修,秦英被李承乾气得是哭笑不得。她发现太子殿下不仅比上辈子理解力更差,脸皮也比上辈子要厚实了。

    她要是不将上午受的委屈统统还回来,她就把秦英二字倒着写。

    想是这么想,做又是另一回事。

    秦英把收藏在自己五斗橱的山水游记拿出来,原数卷好了包袱,背在肩上才出门。

    这些山水游记都是她之前,从李承乾的榻边和被单下头搜出来的。她知道太子的视力下降。而躺着看书也会加深近视的症状,便扮演恶人收了他的书。

    进丽正殿后刺了李承乾几句,感觉此人出乎意料地乖巧。秦英反而没有脾气了。

    丢下了句殿下保重,秦英几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为什么。她跪在那里有些呼吸不畅,鼻子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闷得要命。

    或许是她告辞得相当急促,李承乾也没有看出异样来。

    回到翰林院的坎字号房,她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秦英把自己的整个身子蜷成团子状,合衣闭眼,沉沉地补起了午觉。

    这一下就睡到了傍晚酉时正。她是被空空作响的肚子唤醒的。抚着还有些混混沌沌的脑袋起身,秦英推开门。准备到饭堂寻些冷食吃,就看苏桓坐在廊下,手里还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看着很像个食盒。

    苏桓听到了身后的门轴之声,回头笑道:“现在才起还真是能睡啊。”

    秦英不以为意地走近苏桓,与他并排坐在木质的回廊处,两条腿耷拉在下头晃晃悠悠,她侧着头问道:“既然来了也不敲门,在外头等什么?”

    “等你睡醒。”他神色坦然地道。

    这个向来毒舌的人,忽然变得如此暖。她还真有些适应不了。秦英的面色僵了僵,最后定格在尴尬的神情之上。

    苏桓摇了摇蓝布包裹着的食盒,道:“下午过来的时候。本是叫你吃饭的,不过见你在睡,我就和簪花娘子同行了。回来还给你带了碗槐叶冷掏。”

    秦英听到夏天消暑的最好吃食,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她伸手拿过食盒,一边解开结扣一边啧啧叹道:“知我者,兰台也。”

    苏桓见她打开食盒就狼吞虎咽的模样,恨不得将筷子一截截地啃了,无奈地道:“没人和你抢,吃相好歹在人前斯文些。”

    她在百忙之中抬起了脸。嗔怪他打扰自己一般,匆匆看了苏桓一眼后含糊道:“你算不上外人。我懒得装斯文败类。”

    苏桓被她的回答弄得满头冷汗,现在他也不愿理会秦英的歪理邪说。便适时转开了话头:

    “今天酉时一刻,陛下身边的內侍总管安公公来翰林院,公布了一条消息。陛下有意让新罗遣唐使一观****之文化。而翰林院汇聚了坊间各种奇人异士,正是****文化之向导。望所有待诏积极准备三天才艺。陛下与三省六部的大人,届时将亲自来翰林院,评审出优秀的待诏,允其参与两国晚宴。”

    秦英听的时候,正咬着一段很长的面,等吸溜吸溜地进了口,她才有心思说话:“这和你预料的一样。”

    苏桓的脸上则没有流露出半点得意,他敛着眉头缓缓道:“你身为医待诏,我身为棋待诏,估计都是没有机会胜出的。”

    “就算参加不了国宴,三天后的这场审核大概也躲不过。”秦英想着这糟心的事,胃口连带着浅了许多。“你到时候随意下一局棋就能混过去了,可我该如何是好?难道我要当场给人诊脉开方?”

    苏桓被她的话逗得大笑不已,抚着肚子好久才收敛了神色。最后他拢着袖子轻咳一声道:“作为一名医待诏,虽然不好表现自己的突出才能,但反过来想,你也是比较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秦英干笑了起来,没有接话。道理一般都是容易想明白的。然在理论与实际的中间,尚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从秦英微垂的眼眸中看出落寞,便接着为她分析道:“翰林院内现在登记在册的待诏,共有十六人。而能真正登大雅之堂的只有半数。”他生怕秦英不相信,伸了两手一指一指地扒拉着,“琴刘尧,棋有我,书欧阳,画了缘,诗窦献,文公孙,花裴娘,医秦英。就是从八个人里排出先后的话,你也不会名挂榜尾,还在担心什么呢。”

    秦英撇撇嘴,扣上食盒,全然不顾食盒里面还剩了些面:“你最后才念我的名字,肯定是最后才想起我,不能听信你的安慰之辞。”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她故意迁怒,耍了几分小孩子脾气。

    苏桓面上嘿然,抽走了她怀里的食盒,拍拍衣袍上的灰尘,站起身轻声道:“莫要放过大的压力于心上。三天以后尽力即可。”

    秦英疑惑于一天到晚都要损人的苏桓,怎么一反常态地当起了善类,没有立刻应答。

    他居高临下地弯腰,揉了揉秦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潇洒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