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十月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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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村庄很荒芜。

    村内的住户寥寥无几,村周的土地也大都荒废着。虽然说正常情况下,冬天田地上也不会有庄稼,但是唐云华看得出,那些土地上生长的全是枯干的焦黄的野草,绝没有谷物粮食被收割过的痕迹。

    最奇怪的还不在于此。这些土地明显曾经被开垦过,可是却没有被耕种,村子内的人还贫困饥饿至此,就让人有些奇怪了。

    不过,唐云华一路走来,发现那些茅草房里基本都是走不动路的老人。有的腿瘸了,的眼睛不好,有的更是疾病缠身。唐云华有心想帮帮他们,但是她也做不到什么,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干粮拿出一点给他们放在门口。至于问路则就是别想了,这些人连话都不太能听得清,更不能说,嘴里发出的全是“嗯嗯”“哼哼”之类的不明音节。

    白玉楚则对这些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他对那些老人连看也不看一眼,或者说,那些人基本上都不曾从他眼里经过。

    这些日子里,唐云华一直没能买到马。她之前的驴和马都在路上被吃了,后来跟白玉楚一起走的时候,更是没有遇到什么卖马的商贩。那具蛟龙的傀儡倒是凝练完毕了,似乎是一条龙形的坐骑,因为白玉楚在这里,她也没有拿出来,一直以来都是靠步行。

    六耳一直没有回来。唐云华试着问过白玉楚,后者只是笑着告诉她:“他有事。”

    他有事。

    因为有事不能回来。

    所以我们先走吧。

    不必等,他办完事会自己过来的。

    是这样么?唐云华没有多问。真相如何,不是必要的事情,但是谎言也总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今天吃什么?”眼看时间要到中午,白玉楚的生物钟是准得很的,他喜欢在固定的时候做固定的事情,“来烤兔肉怎么样?我记得昨天那只应该还有剩。”

    “没有了。我刚才把剩下的肉留给了几户农家。”

    “没关系,没有就再抓。”白玉楚笑道,“你要是着急吃,我可以现在就去。不急的话就等晚上,冬天的兔子总是喜欢晚上出来。”

    “你好像很喜欢吃兔子。”唐云华突然道,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玉楚,仿佛想在那张无暇的脸上找到一些什么东西。

    “不算很喜欢,但我讨厌兔子,所以吃兔肉就会很高兴。”白玉楚温柔地笑,神态看不出半点异样。

    “我记得你好像也不喜欢猴子。”

    “恩,是的。我讨厌猴子。”白玉楚笑呵呵地承认了,“不过我不讨厌你。”

    “……谢谢。”

    “不用谢,你是我的恩公,涌泉亦不足以报也。”

    好吧,恩公的地位总是比猴子和兔子要高的。很快,唐云华定下来了午餐内容——啃大饼。

    这种不冬不春的破天气,想吃点咸菜都没处挖去,不烤肉炖肉蒸肉炸肉也就只能啃干粮了。

    因为实在没有能坐的地方,唐云华原本打算边走边吃的,但风实在是有点大。所以……她让白玉楚先吃了。看到白君呛了好几口风后,唐云华迅速将大饼和水袋收了起来,打算去前面找个避风的地方吃。结果没走几步,她就看到前面有一家客栈。

    这客栈占地很大,看起来也华丽,只不过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就是了。客栈门口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两名守门的小童尽职尽责地站在那里。这两名小童生得唇红齿白,十分剔透可爱,而且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即使是在这刮着大风的深冬之日,他们身上也只是穿着薄薄一层,并且丝毫不见冷态,脸上甚至连丝红晕都没有。

    “要进去坐坐吗?”白玉楚问道。

    “我看还是算了。”唐云华摇摇头。她真心不想去冒那个险,这一看就不像是家正常的客栈啊。

    “还是进去坐坐吧,走了这么远,你也累了。有我在,其他的东西不用担心。”白玉楚微微一笑,掌心亮起白光,轻轻拍到唐云华手上,霎时间一股暖流驱散了寒意,也让唐云华冻僵的手微微回暖。

    因为不敢当着白玉楚面用随心所欲袋的原因,唐云华的手套在黑风山里弄丢了之后就没再弄,虽然她成天把手揣在衣服口袋里,还是经常冻得通红。

    看看白玉楚笃定的脸,唐云华犹豫了一下,觉得有这家伙在,应该也不会出太大问题。为了保险,她又拿出四合魔鉴查了一下那两个小童,结果并没有妖魔图页出现。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妖怪了……但看起来也不像人……

    在白玉楚的劝说下,唐云华决定进去坐坐。外面风太大了,稍微歇歇脚能回复不少体力。顺便也问问路,通常这种在路边开客栈,吸引旅客进去送死的妖怪,实力都不会太强才对。

    两人才靠近大门,那原本呆立不动的小童眼珠子突然动了,整个人如同刚解冻一般,统统围了过来,脸上堆着与年龄不符的笑容,嘴里絮絮叨叨,手上拉拉扯扯地想要把他们拽进店内。白玉楚长袖一拂,瞬时那两名小童都被不知名的力量远远推开,摔倒在地。

    唐云华注意到,他们从被拂开到摔倒再到重新爬起来这段时间内,脸上始终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并再次围聚过来。只不过也许是碍于白玉楚的法力,这次他们没敢上手来拉扯。

    唐云华决定先问话:“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客官,来住店吧!我们客栈的酒是最好喝的!”

    “这里是乌鸦国界吗”

    “客官,来住店吧!我们的客栈的肉是最好吃的!”

    完全没法沟通。罢了罢了,身有仙人随,何愁入虎穴?唐云华袍距一甩,扭头跨进了客栈内。

    客栈里的桌椅都很新,只不过有些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并没有其它客人。但是店小二却很多,白唐二人才一落座,立即有十数名店小二蹿了出来,全部是与外面看门那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童子,身高才与桌子平齐,脚步却利索得很,嗖嗖嗖围聚过来,叽叽喳喳地询问他们吃什么。

    这个世界是没有菜单的,全靠伙计背菜名,一个一个地唱给客人听。因为太麻烦了,有的客人懒得听的,会直接来一句“上一壶老酒,几个招牌菜”这样。唐云华倒是没做那种打算,她还等着听听这家客栈有什么菜(虽然没打算吃)。结果那些童子根本不给她唱什么菜名,直接叫道:“要生的吗?还是熟呢?”

    生或者熟要看是什么东西吧。唐云华看了白玉楚一眼,后者眉毛微抬,道:“熟的。”

    一名童子跑去后厨了。接着别的童子又唱了起来:“要红烧吗?还是清蒸呢?”

    “随便。”

    一名童子跑回去了。

    “要浓的吗?还是淡的呢?要大还是小的呢?要一个还是两个呢?要好的还是坏的呢?”

    “你那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唰唰唰唰,所有的童子都跑回去了。唐云华趁着这难得的清净之际,赶紧从包里摸出大饼,就着水开始狂啃起来。她吃的太急了,好几次差点被噎着,吃相也是极其粗野,白玉楚没有露出半点反感表情,还伸手去帮她拍背,十分的温柔体贴。只不过他刚拍了一下,第二下就被唐云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白玉楚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默默收回了手,脸上依旧和颜悦色,一如往昔。

    才来得及啃完一只大饼,那些童子就从内间钻了出来。其中三名童子合力托着一只大盘子,将它呈上桌前,轻轻掀开,盘子里赫然是一个童子的头!

    这个头已经被煮熟了,还在冒着热气。它不大不小,左边红烧,右边清蒸,整体看起来十分古怪。这个童子脑袋的眼睛还在大睁着,瞳仁内的血丝都看得清清楚楚。唐云华基本在看见它的一刹那就吃不下东西了,刚才吃下的大饼都险些没吐出来。下一秒,这个童子头连同盘子都被白玉楚踢到了桌子下面。那盘子落地即摔得粉碎,童子头却在打了几个滚之后,重新立在了地面上,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张开嘴一字一句地道:

    “欢迎来到高老庄。”